在當前經濟背景下，數字經濟能發揮怎樣的作用？

數字經濟有助于形成全國統一大市場。

過去我國不同地區之間的市場是割裂的。我是學農業經濟出身，知道以前有個現象是把北方的玉米運到南方是通過“進出口”實現的。因為當時從東北到華南的運輸成本太高，把東北玉米直接出口到國際市場，南方再從國際市場上買進，與把東北的玉米直接運到南方相比，這樣做成本更低。這個例子說明那時我國的市場沒有真正融合在一起，交通運輸成本將其分隔開了。

我們做過一項研究，主要看近些年全國消費價格指數的變化。研究發現，消費價格指數在2013年以前起伏很大，2013年以后突然變得平穩。這背后的原因可能有很多，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電商、移動支付和物流運輸的日漸發達。

以常溫牛奶為例，線上渠道銷售的主要是整箱的常溫奶，不拆分賣，線下銷售則可以拆開賣。從全國范圍內看，整箱銷售的常溫奶價格出乎意料地一致，但線下拆賣的常溫奶價格差異卻非常大。其中的道理不難理解，線上銷售的產品釋放出固定的價格信號，消費者只會購買與該價格信號差異不大的產品，如果差得太多，消費者就不會買。這實際上是通過數字技術把全國的市場整合到了一起。物流也發揮了很大的作用，網上下單的商品，中國的大部分地區3天內就能收到。只有這樣，整個市場才能結合到一起，全國統一大市場才成為可能。

二手車平臺也是如此。消費者只要到平臺上買車，就能獲得優惠的價格。這種行為在經濟學上叫“套利行為”。這樣運作的結果就是在全國形成統一市場。

數字經濟有助于縮小地區差異。

我的一個博士生曾做過一項研究，發現農村的農民只要用上移動支付，其收入和就業狀況就有可能會發生改變。數字技術把全國各地的人都連接起來，哪怕是身處小山溝的種植戶，也可以足不出戶掌握全國的需求動態，甚至為全國市場生產。

北大數字金融研究中心專門做了一個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，把全國近3000個縣級行政區、幾百個地級市、30多個省級行政區的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描繪出來。2011年，沿海地區的數字普惠水平最高；但到了2021年，全國其他地區數字普惠水平與沿海地區的差距明顯縮小。這10年間，數字普惠金融增速最快的是中西部地區。這些地區原先沒有金融服務或者金融服務不足，使用數字普惠金融服務的頻率和數量也比不上沿海發達地區。然而這些地區的金融服務實現從無到有，其意義不可估量，它指出了未來中國地區經濟平衡發展的希望。

大家都聽說過連接黑河和騰沖的“胡煥庸線”。過去，經濟總量的95%以上都在線的東邊，現在情況有所好轉，但總體格局依舊沒有從根本上發生改變。

可數字普惠金融指數顯示，這條線所劃分出的格局已經發生變化，數字金融服務已經快速跨越“胡煥庸線”，在廣大的西部地區提供各種各樣的數字金融服務。

數字經濟有利于推動創新發展。

國內有一種觀點認為，我國數字經濟大而不強的主要原因是原創技術不多。2022年10月，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的兩位學者曾發表了一篇報告，專門分析評估中國在前沿技術方面的創新能力。研究結果表明，我國前沿技術的知識產權專利數量在過去10年飛速增長，在大部分領域已經超過日本和歐洲，在一些領域甚至超過了美國。這說明我國的前沿技術創新一直在快速追趕。這兩位英國學者還研究了最優專利引用率，中國現在10%的專利引用率與日本、歐洲處在同一個水平，與美國還有較大差距。但是，中國前沿技術的趕超態勢已經非常明顯。

（作者系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院長、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主任）